红粉佳丽赛金花，乱世沉浮，曾因“晚清第一名妓”与“护城救国义举”，成为中国近代史上颇具争议的人物。游览梦里江南之名邑古村镇，先后在苏州、皖南黟县踏访赛金花踪迹，对这位晚清传奇女子的人生轨迹，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。

苏州平江路悬桥巷内，曾是赛金花的婆家。该历史街区位于拙政园南，三里长街南北走向。河街并行。据载，这是公元前514年吴国伍子胥设计的水陆平行双棋盘格局之一。徜徉其间，古桥烟柳，吴歌泛舟，市列珠玑，户盈罗绮，酒肆茶楼，游人熙攘；入夜，灯火辉煌，摩肩接踵，昆曲评弹，吴侬软语，令人流连忘返。《红楼梦》第一回中写道：“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，有城曰阊门者，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。”平江路该是古城“富贵风流之地”的缩影，也曾留下赛金花的踪影。

去年五月，逗留苏州平江路，名人古宅都在平江路主街两旁20余条旧巷里，其中，除了在胡厢使巷访得马家大院唐纳故居（详见《巷口-不再回首的情缘》，载2019-5-19诸暨在线文学专区），还在悬桥巷桂荫堂访得洪鈞故居，那里曾演绎清同治状元、四国公使洪鈞与红粉佳丽赛金花“梨花海棠”的浪漫奇缘。据介绍，赛金花本姓郑，12岁时，母亲病故，随父从安徽到苏州。14岁时，父亲病故，家道中落，遂化名“傅彩云”，在花船上做了一名卖艺不卖身的“青倌人”。1887年，16岁的彩云被苏州状元洪鈞（祖籍安徽歙县 ）纳妾，入住悬桥巷内的这座状元府邸，命运随之改变。

不久，洪鈞奉旨出使德、俄、荷、奥四国，让她以公使夫人身份随行，并延请老师授以英、德、法诸国语言文字。前后出使5年，这位“会说洋文的小脚女人”以其天生丽质和超凡脱俗的风采，活跃在各国上层社交舞台，被誉为“东方第一美人”。在德期间，受到威廉二世觐见，成为费丽特皇后及铁血宰相俾斯麦府邸的座上宾。期间，结识宰相红人、青年军官瓦德西的这段经历，竟然戏剧性地为后来“庚子之乱”两人再度相遇埋下伏笔。在柏林居住期间，彩云与洪钧生一女，取名“德官”。

赛金花的娘家在皖南黟县上轴村。是年十月，游皖南黟县宏村、西递，途中到访归园赛金花故居，当代业主易地迁建倾圮严重的故居旧宅，在以东一路之隔的新址，局部恢复该宅的群体布局和历史环境，取北宋晏几道《临江仙》“当时明月在，曾照彩云归”词意，命名为“归园”，成为一处名人故居博物园。那次旅游，夜宿宏村。翌晨出来，乘公交南行约10分钟抵归园景区。

故居迁建如故。穿过回廊，从西面山墙花瓶门进入故居老宅，有堂屋，二层三开间，正方形大天井，东西厢房带披廊。清同治十一年（1872）10月9日，郑家一个女婴生于这座祖屋。祖父在苏州经营当铺。父亲郑八哥给女儿取名“彩云”。昔日，郑彩云在“山态水容，墟霏村霭”的故居度过童年。

故居旁有烦了斋。当年，洪鈞出使回国后，不久病逝，彩云的婴儿夭折，女儿德官被大夫人抢走。她被逐出洪府，先后到上海、天津、北京，更名“赛金花”，挂牌“书寓”（旧上海妓院最高一级）。达官贵人冲着“状元小妾”、“公使夫人”名头一睹芳容，其中有李鸿章、谭嗣同、康有为等，陪酒唱曲，以尽雅兴。期间，赛金花有过两次婚姻。皆因丈夫病故而告终。光绪十九年（1903），赛金花因1900年“庚子之乱”时的义举（注：史学界存在争议），当权者为之汗颜，借故将伊递解原籍。31岁的赛金花回到黟县，在故居旁建了这座书斋，名“烦了”，以了却平生烦恼事。眼前，但见斋内悬橙底绿字匾，篆书 “烦了”。壁上画屏四幅，特写赛金花的故事：光绪与皇后宴请她与丈夫洪鈞、她为李鸿章弹唱、她通过瓦德西阻止联军士兵施暴、她在归园“隐居”情景。还有赛金花的一幅字：“国家是人人的国家，救国是人人的本分。”

出烦了斋，穿过“木樨香处”月洞门北行，抵郑氏家祠，系后人为纪念而修建的赛金花生平事迹陈列馆。二进正厅，门楣悬“伴云堂”匾，馆内陈列从国内外收集的大量图片资料，辑“名人评价”、“状元纳妾”、“耀眼欧洲”、“挺身赴难”、“遭贬返乡”、“重返北京”等六个专栏，再现赛金花跌宕起伏的一生。

馆内布展，尤以“挺身赴难”专栏引人注目。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），八国联军入侵北京。一天，几名德军士兵闯入赛金花寓所，她先用英语、再改用德语申辩，得知联军统帅就是德国故交瓦德西，就拿出当年与其合影的照片道明缘由，随即赶往行营，提出两项请求：第一，保护良眷，不得滥杀无辜；第二，保护文物，不得重演火烧圆明园的悲剧。在与其同居的几个月里，乞得黄牌，挂在前门大栅栏商业区内，禁止联军骚扰，使京城免遭屠城之殇。清政府得知，后来辛丑议和，也曾派重臣与伊联系出面斡旋。

馆内图文展示，这位非凡女子爱国并付诸行动，令几辈名流竞折腰。学贯中西的北大教授、翻译家辜鸿铭曾在一次仪式上当面对伊说：“你做过一些义举，于社会有功，上苍应该是有眼的。”1936年冬，赛金花病逝于北京居仁里寓所。各界人士捐款为伊举办隆重葬礼，齐白石题写墓碑。如今，故居旧宅正门边，有镌刻于“黟县青”石板上的张大千《彩云图》。“九一八”事变后，左翼作家夏衍等创作七幕话剧《赛金花》在全国公演。2012年，刘晓庆在话剧《风华绝代》中饰演赛金花。

地方名士叶某撰联云：“行止无愧天地，褒贬自有春秋。”有当代研究者称：“历史不会忘记那些为我们民族做出贡献的人，尽管他们身份卑微，但英雄不问出处。”我想，这该是对传奇女子赛金花客观公正的评述。

2020-1-5 己亥腊月十一 稿（据原创旅游散文集《梦里江南》苏南篇之《富贵风流平江路》、皖南篇之《明月照彩云-访归园赛金花故居》辑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