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第二次到太湖“西洞庭”（西山）金庭镇了。前次去了島南的明月湾村，当年吴王夫差携西施从灵岩山行宫泛舟来此消夏赏月；还去了湾里、甪里、堂里诸村，但碍于赶时间，未及到访島北的东村。俗话说：“不到东园村，不算到金庭。”故再次跨太湖大桥，踏上西山岛。

东园村简称“东村”，位于苏州西洞庭北端，建于秦末汉初，因“商山四皓”之一的东园公曾隐居于此而得名，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。至今，村里尚存20多处古建筑，诸如徐氏宗祠、栖贤巷门、萃秀堂……等等。其中的敬修堂，跟帝王的风流韵事有关。

从苏州火车站乘69路公交到木渎，换乘699路到金庭镇，准备搭乘环岛公交，但间隔时间较长。遂改乘摩的，约10分钟便抵达东村。村子南倚栖霞山，北濒太湖，与横山、阴山、绍山诸岛隔湖相望。

踏上村西头的石板路，但见两旁村舍矮墙，花木掩映。墙根下有沟渠，泉水淙淙。墙边坐着五六位老人，像在闲聊。当我询问“敬修堂”时，其中一位大妈站起身替我引路，边走边说：“就在徐家祠堂东边，很近，几步路，是私人住宅，付5元小费。”我一口答应。

在小巷里前行至60号门牌前，看见门边挂有一块牌子，上书“‘敬修堂’，《橘子红了》、《庭院里的女人》、《凤穿牡丹》、《风雨雕花楼》等影视剧拍摄地之一。”前两部影视剧我都看过，也很喜欢，对剧中古色古香的深宅大院、隔扇围栏印象很深。

老宅建于清乾隆十七年（1752），占地2000多平米，6进深，是清代富商徐联习、徐伦滋父子的产业。大妈掏出钥匙，开了门锁，我付了“开门”费。她又说：“里面住着一位老太太，会给你介绍，给她3元钱吧。”我连连道：“好说，好说。”

开门进去，院墙里，一方小天井。门厅朝东，黑漆门额上钉4根门当，不减当年显赫。门框两侧石雕的门槛插口齐膝盖，可以想象门槛也有多高。当时，平民门槛不得高过三寸，官员或受敕封的家宅才可以高过三寸。而皇室的门槛最高，达12寸，接近成人膝盖。敬修堂门槛之高，缘于乾隆皇帝金屋藏娇于此，蓬荜生辉。

过门厅，是坐北朝南的宅院，封火墙高耸，墙根青苔，天井石板缝隙长出青草。前厅一排落地花格长窗，两扇一组整齐地向外敞开着，是乡绅风度，也是臣民礼仪。二百多年过去了，依然诚惶诚恐地恭候着不再回首的皇上。

站在前厅向里望，越过一道道门楼，视线逐渐收拢，一直可以望见尽头的内宅凤栖楼。话说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，经常微服私访。曾经游太湖到西山岛，相识东村殷氏村姑，美貌如花，且知书达理，一见钟情。不久殷氏怀孕，因是汉人，不能带入宫中。为掩人耳目，乾隆只能让她假装跟敬修堂主徐联习的儿子徐伦滋结婚。徐子奉命，跟从未谋面的殷氏拜完天地，未入洞房即离家外出经商。殷氏为乾隆产下一女孩，理应为公主身份。为此，乾隆特派专人在凤栖楼下的落地长窗雕刻12条姿态各异的龙，代表皇上每年12个月都在殷氏母女身边。

庭院深深。穿过重门，来到凤栖楼前。堂前的老太太姓金，时年91高寿，慈祥，清健。付小费时，老人家只收三元，一定要把几元余钱找回给我。金阿婆给我倒了一杯开水，又挪着脚走到门边，先指给我看天井对面的砖雕门楼，念着门额“美哉轮奂”。接着，指着身边隔扇裙板上的一条木雕小龙，嗫嚅着嘴，说：“乾隆，12条龙。”我“哦，哦”地应答着，会意地点点头。我在廊下来回数了数，左右两厅各有6扇落地长窗，每扇都雕有小龙。细细端详，木雕小龙没有什么特别，倒是它们的寓意别出心裁，用心良苦。

转悠在凤栖楼，空寂杳然。遥想当年，殷氏被临幸后，母女相依，寂寞时瞧瞧隔扇上的12金龙，月月如见圣面。而乾隆6次到苏州，每次从木渎乘船到东村，都秘诏殷氏母女在船上相聚。殷氏去世后，乾隆特命刘墉作《贞寿毓贤》，树碑于东村的徐氏宗祠……

往事已矣，古老的凤栖楼早已人去楼空，寂寞易主。那槅扇上的12金龙恪守职守，饱经风霜，见证这段帝王村姑的风流韵事。

2014年4月20日 于西山金庭东村 5月25日 稿 2017-12-3 节选自原创旅游散文集《梦里江南》苏州篇《太湖怀里的古村落》（之五）